1.
當他的車子在她父親家那棟大廈前的道路上慢了下來的時候,她看著他輕聲地問,「你有要上去嗎?」
當他的車子在她父親家那棟大廈前的道路上慢了下來的時候,她看著他輕聲地問,「你有要上去嗎?」
雖然兩人在途中並沒有太多的交談,但她這一路上腦子還是一秒都沒有停下來過。她再度在腦內盤算了所有的可能性,包含他為什麼那麼堅持要來她家的原因。最後她得出的結論是,他可能其實是因為他們公司的事情而想私下見她父親的關係,才會拿要載她來當作藉口。因此,如果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的話,那她自然是一定會盡力幫他達成的。
他看了她一眼後,並將視線再度回到路況時開口反問她,「妳要我陪妳上去嗎?」
她看著他連忙搖頭回答說,「沒有!」畢竟她要去和爹地說的那些事情,可是不能讓他在場的!
果然還是很奇怪!他對她這反覆的言行實在是捉摸不透,明明就是一副不想他跟的樣子,卻還要問他要不要跟去。他又不知道她到底回去要幹嘛,還要留在那住一個晚上,既然去了也不能直接把她帶回家,那上去不就只剩下去見那老頭的這個目的了!
因此,他也輕搖了一下頭,接著說,「那就不用了,反正明天就會見到了。」畢竟,他對見那老頭一點興趣都沒有,再說,明天就會見面了,何苦要今天先看到?接著,他一邊將車子往可暫停的路肩靠了過去,一邊再轉頭看向她,開口說,「停這的話,會走很遠嗎?」
她先是因為她的猜測又錯了而有些反應不過來,導致好一會兒後,她才意識到他後面的問話,因而再連忙搖了搖頭說,「不會…」
她的眼睛一直盯著他的臉看著,心裡不禁思考著,如果他不是為了要和爹地見面的話,那他…真的只是為了要送她來嗎?明明就還一副睡眠不足的模樣…這個念頭讓她的心臟像是瞬間被絞住般地感到刺痛。解開安全帶的時候,她被一股強烈不捨的情緒佔據了全身,眼眶變得極度地乾澀。她感到茫然,因為…她…根本就不想要離開他啊!
他將車子停住拉起手煞車後,看她一臉呆滯地看著他,才輕聲地開口對她說,「可以下車囉。」
他的話一說完,她已伸出了雙手撲向他,並將他的脖子環抱住。接著,她閉上了眼睛,親吻著他的唇。
他連眨了好幾下眼睛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他心裡雖對她的這個舉動感到納悶,但沒有反抗地任由她親吻著。直到她終於離開他的唇時,他才帶點壞壞的笑意對著她說,「我還在想,如果妳再繼續親下去的話,我們可能得要先去找個地方車震一下了。」
她一聽立刻瞪大了雙眼,彷彿這時才像是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的樣子,瞬間從頭到腳都紅透了,立即向後彈開般地退回到副駕駛座上,低著頭尷尬地說著,「…對…不起…」
他真的覺得他老婆的反應實在是太有趣了,簡直就讓人百看不厭。他忍不住笑出聲來,但看到她的頭低得更下去了,他才稍微收斂笑意,伸手撥弄一下她的頭髮,同時輕聲地說,「道什麼歉。」等她抬起頭的瞬間,他將手握住了她緊抓著皮包的手,眼睛直直地看進她那雙明亮的大眼裡,微笑著輕聲說,「明天見。」
她看著他的雙眼顯得有點呆滯,好一會兒後,才輕點了一下頭,回答說,「嗯…」然後,接著輕聲地說,「那…我進去了…」
他點了一下頭後,鬆開了握著她的手,輕聲地回了一句,「嗯。」
她滿臉依依不捨地打開車門,下車關門後,她輕輕地揮著手,帶著淺淺的微笑站在他車旁的人行道上,眼睛始終直直地看著他。
他看著她這個樣子,心中忍不住好笑地想著,這樣他怎麼走得了?因此,他連忙打開副駕駛座側的車窗,對她說,「妳還站在那幹嘛,快進去。」
她的表情瞬間變得有些委屈,一臉欲言又止的樣子,但還是始終沒有開口說話。接著,她再輕輕地對他點了一下頭後,才緩慢地轉身往大樓大門的方向走了過去。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大樓的大門之後,他才鬆開手煞車、並調回D檔,將車開回道路上。
當他的車開動時,她就站在大門的另一側,眼睛的焦點始終固定在他的車上,直到他的車尾終於消失在街道的盡頭後,她才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接著,往大廳中央的電梯門走了過去。
2.
沒有計畫的星期六中午,老婆不在身邊,他竟然突然有種無所適從的感覺。不知不覺地,他的車已經開回到他家的停車位了。
他下車時,正午的艷陽讓他的眼睛幾乎睜不開來,「回去補眠好了。」接著,便直直地往自己的房裡走了回去。
然而,當他躺到床上的時候,原以為在身體這麼疲累的狀況下應該可以馬上就睡著的,想不到,他竟然翻來覆去,半天都睡不著!
最後他有些無奈地起身,將背部靠著枕頭上地坐在床上,正拿遙控器起來想要開電視看時,視線不自覺地往身邊的方向移過去,看著一旁空蕩蕩的床鋪。
奇怪!真是太奇怪了!他入住這間房間也不過才兩個月不到而已,而且在一個禮拜前他明明就都是自己一個人睡覺的,這個位置也沒讓他老婆以外的人躺過,怎麼會突然像是他從來沒有一個人睡過覺一樣!再說,他老婆那麼地清瘦,怎麼可能會讓這張床好像突然變得很大的樣子!真是太奇怪了!
他立刻受不了自己地將遙控器丟回一旁的床頭櫃上、再躺回床上,轉身背對著她睡的那一側床面。然後,他視線接著又不自覺地瞄向了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停頓了一會兒後,他伸手將手機拿了起來,並解開了螢幕鎖。
沒有電話!
自從發現他們家有財務問題之後,學生時代的那些酒肉朋友自然也就沒有那麼常連絡了。而比較知心一點的好友,平常自然也不會閒著沒事打電話,現在一通電話都沒有好像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但是…
他接近無意識地翻看了一下通訊狀況,他發現到他老婆竟然從沒打過電話給他,現在手機裡的這唯一的一通還是他自己打的那通!而他,好像也沒有打過電話給他老婆。不過,他隨即想著,畢竟,他們是在上個星期天才交換電話號碼的,之後,他老婆每天都在家,而他這個禮拜又因為公司事務繁忙的關係,對他來說,完全沒有電話溝通的必要性。原本對這件事情也不是太在意,只是,現在再回頭看,就讓他忍不住開始懷疑著,夫妻間完全不通電話,正常嗎?
一想到這個,就忍不住想到上個星期天的事情,那天他晚到了,或許他這個遲到的人是沒有資格說這種話,但是,約好了人卻沒有到,一般正常人應該都會打電話確認吧?但他老婆即便在那樣的狀況下,也沒打電話給他…
他的眉頭因此皺了起來,有些百般無聊地撥弄著手機,不知不覺的螢幕畫面就停在他老婆的電話那頁,他愣愣地看了這個畫面好一會兒,幾乎就要伸手去按下那個綠色的通話鍵了…但一想到他才剛送她回去而已,又沒有什麼特別的事要問她,現在打電話給她似乎太奇怪了。他忍不住勉強自己將注意力從綠色的通話鍵轉移開來,這時他才意識到這個頁面的聯絡人圖片是預設圖示,正想要套入他老婆的照片時,他赫然發現…
他竟然沒有他老婆的照片!
一察覺到這件事,他立刻起身坐了起來,頭轉了一圈並將視線掃過四周,這間房間一點新房的感覺都沒有的理由他總算意識到了,沒有囍這種俗氣的字樣倒是無所謂,但這房間裡竟然完全沒有放一張婚照。接著,他就想了起來,結婚的那天晚上她好像是這麼說的,她沒有在新房裡放婚照,讓他放心…
「放什麼心啊!」他不禁想著,難道他現在身邊唯一的一張她的照片只有那張半垂著眼的相親照嗎?
他越想越覺得不可置信,但是,他確實記得當時要拍婚照的時候,他因為心裡多少對這門婚事還是有些不爽的關係,故意找事推託了。後來在喜宴上用的婚照是事後合成的,當然他媽那裡應該也有這些婚照的相片,只是他…「怎麼會幹這種蠢事…」突然有種後悔莫及的感覺,手撐在額頭上面、滿臉的懊悔。然而,現在再後悔當時做的蠢事也於事無補了,他也只有無奈地想著,明天見到她的時候,再拜託她讓他拍個幾張照片存在手機裡面好了…
越想他就越睡不著,突然間,他想起她的房間好像有貼幾張紙的樣子,說不定…她有把他們的婚照放在她房間裡面。不過,那天她的房間黑不攏咚的,桌上的光源因為集中在桌面的關係把其他的事物弄得更黑了。只是,他一細想就知道不太可能,畢竟那種紙張的樣式,感覺起來比較像是海報之類的東西,再說,只要一想到她結婚的那天晚上的話,就可以知道她原本對這個婚姻根本就一點都不在乎,她只是隨便找個人嫁而已,甚至根本就不想看到他……
他突然覺得再繼續獨自一人待在這間房間裡面,他可能會被這些光怪陸離的想法給弄瘋。因此,他起身下床,先走到沙發將放在上面的公事包提了起來後就往書房走了進去。一走進書房,他感到了一股異樣的感覺,但是,畢竟他這幾天都沒有踏進這間房間的關係,所以,他也就不放在心上,隨意地將公事包放到書桌上後,從裡面將平板電腦拿了出來之後,就往門外走了出去。
他一手拿著平板電腦,從沙發上拿起剛才脫下來的外套後,便往門外走了出去,嘴裡不自覺地說著,「今天還是回家去住好了…順便和老爸再討論一下要怎麼說服那老頭…」不然,待在這裡的話,他滿腦子只會一直想著她…
和劉媽打了聲招呼後,他就回到車上,然後開車往他爸媽在市中心的家出發。
3.
她坐在自己房間的桌前,這是她父母親的房子,也是她從小到大住了好多年的家。她房間的擺設就和兩個月前一模一樣,完全沒有被更動。
坐在書桌前,她的眼眶中滿是淚水,有些淚水早已溢出而滑下了她的臉龐。
她好想看著他那張像陽光般笑臉的照片!但那張照片現在留在他家中的房裡,沒能拿回來。因此,她只能開啟存在手機中的相片放在一旁,靜靜地盯著那畫面流淚。
過了一會兒,她才沉默地將剛從她爹地那裡拿到的同意提供他父親的公司企劃案的所有資金需求的同意書收進一個透明的資料袋裡面,接著,再打開桌子的抽屜,從裡面拿出了她早在兩個月前就寫好的離婚協議書,也一起放進資料袋裡面。最後再把放在一旁的提袋打開後,將這個資料袋放了進去。
然後,她將這個提袋緊緊地抱在懷中,靜靜地流了好一陣子的淚水後,好不容易,淚水才漸漸地止住。
她的眼睛不自覺地朝著放在桌上的手機看去,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嘴角揚著一抹悲傷的笑容,嘴裡喃喃地說著,「果然不會打電話給我…」
靜靜地看著手機中顯示的他的影像,她想他現在大概已經開心地去找他的女友了吧。這個念頭讓她的淚水立刻又溢滿了眼眶,她的頭再度低了下去,一邊臉頰就靠在桌上,閉上了雙眼任由淚水再度決堤。
4.
半夜十二點,他躺在自己房間的床上,手上拿著手機,眼睛則一直盯著手機螢幕中她的電話頁面看。
這裡是他父母的家,也算是他的家。因為這間房間是他從畢業回國之後就一直住的房間,裡面的擺設也沒有因為結婚後另築新居而被更動。就算是婚後,他也是三不五時就回來這裡,特別是和他老婆鬧得不太愉快的那段時間,他幾乎每天都來這裡待到三更半夜才被他老媽趕回去。
「竟然都沒打來…」這女人真的一點都不在乎她的丈夫啊!一般人不是至少應該要打個電話回來報平安之類的嗎?他的心裡不太愉快地想著,會是打家裡的電話嗎?他的眉頭不禁皺了起來,但是,隨即想到,如果真有打回家的話,那麼劉媽應該會通知他,果然還是不可能…
越想越不愉快,他立刻將手機往旁邊的床頭櫃一丟,接著將被子往頭上一蓋,嘴裡則自言自語地說著,「算了,反正明天就會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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