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他們沒有蜜月旅行,他幾乎每天出門,而她則待在家裡。
然而,距離新婚之夜的那晚之後,現在已經過了快四個禮拜了,他完全沒有和她碰到面。如果不是因為他婚前並不是住在這棟別墅的話,他可能會覺得他根本就沒有結婚、沒有妻子。
他算是一個作息固定的人,平日早上六點會起床,吃完早餐之後,大約七點出門,通常會先回他父母親的家一趟,和他父親商討公司的現狀之後,接著就去公司上班,有時候和他父親一起去,有時候則分別行動。而且,雖然現在的公司狀況很不理想,但是,實際上在資金可以確定到位之前,能做的事情相當有限,所以,他還蠻準時下班的。再說,沒錢就沒有夜生活,因此,下班之後,他大概都是晚上七點到十點不等的時間會到家。
第一個禮拜的時候,因為他對這個女人結婚那天晚上的言論還感到一股很強烈的怒氣的關係,所以,他每天早上六點就出門,晚上大概十一點左右才會到家。一回家就直接進房,他也不想看到她!
只是,想當然爾地,他也確實都沒有看到她,連她的一絲身影都看不到。
到了第二個禮拜開始,他就覺得每天要提早起床實在是太自找麻煩了,因此,就將自己的作息調整成原本的步調。但是,依舊還是完全看不到這個女人的身影。讓他開始覺得,這個女人的作息看來相當地不正常,不過,畢竟人家是千金大小姐的關係,白天就算都賴在床上大概也不會有人敢有意見。只是,一想到這女人連晚上七點以後也都不出房門一步,他就忍不住覺得這個女人也未免太奇怪了一點吧!
於是他不禁開始懷疑,這個女人該不會其實根本就已經不住在這裡了吧!因此,每天當他經過那個螺旋梯的時候,都會浮起一股衝動想要上去將盡頭的門打開來看看,確認一下這個女人是不是還在裡面。當然,他是不可能這麼做的。而且,在他冷靜思考之後,既然二樓的房間本身就有衛浴,如果吃過晚飯的話,晚上不下樓似乎也不是真的那麼奇怪的事情。再說,他一天下來不在家的時間遠比在家的時間長得多,碰不到面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接著,進入到了第三個禮拜,他每天都在晚上七點左右就到家,在家裡吃晚餐。然而,還是完全不見她的蹤影。
因此,在第三個禮拜的一個晚上,他終於在吃晚餐的時候忍不住向劉媽詢問起他那個可能根本就不存在著的妻子的事了。劉媽是他家裡長住的幫傭,平常除了幫忙整理家務之外,就是烹飪伙食了,因此,他的早餐和晚餐都是劉媽幫他準備的。雖然他們家現在家道中落的狀況下,本來是沒有餘力請幫傭的,但是,這麼大的一個宅子需要人管理,而劉媽又是從他祖父還在的時候就在他們家幫忙了,因此他父母親便將主屋旁和主屋相通的屋子讓劉媽與其家人使用,並請劉媽繼續幫忙照顧他的生活起居。
他盡可能地表現出煞有介事的樣子。畢竟,劉媽和他不同,每天都待在這屋子裡面活動的,如果連劉媽都沒有遇到她的話,那他就很有需要上去確認看看她是不是還活著了!
然而,讓他想不到的是才短短不到三個禮拜,這女人竟然和劉媽混得挺熟的,劉媽笑瞇瞇地說著什麼,這女孩真的是完全沒有千金小姐的架式,個性好、做事勤快,還說她的餐點會自己處理,房間也不需要劉媽幫忙打掃。然後,每天基本上他出門之後,她就會下來了,而且,大概她上樓去之後的十分鐘左右,他就差不多到家了。
這些話讓他的那一餐胃口盡失,一點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吃了些什麼東西。而且,從這些話聽起來,就可以很清楚地知道,這女人是真的很不想和他碰面了。因此,當天晚上,他很認真地思考著關於她在結婚那晚說的話,他越想就越覺得不對,如果她父親知道他們的婚後是這樣的生活狀況的話,難道不會誤會他虐待她嗎?如果那老賊真的這樣誤會的話,那說不定會報復他!
而且,一想到這個女人結婚的目的只是想把他當作煙霧彈,來掩飾她那個憧憬的地痞流氓,如果她的婚姻看起來不幸福的話,她老爸肯定會把他當作頭號敵人的,而他現在還在等著那老賊的資金到位。這下子他不是變成了冤大頭了嗎?他不禁認為,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女,父女一樣奸詐!他不能這樣坐以待斃,必須要先下手為強才行。
因此,自從他從劉媽那裡聽到這女人的作息後,又因為昨天星期天他剛好一整天都沒有預定計畫的關係,他就索性一整天都不出門地等著堵她,想不到這女人竟然就這樣一整天都沒下樓一步。看來她在樓上還藏有食物,否則她就是根本不食人間煙火了!
現在,時間到了第四個禮拜,他還是苦無對策,畢竟這個女人根本就不在乎他的情況下,他對女人擅長的招數就很難奏效。就更不用說,這女人還存心避著他,他連要見她一面都見不著。因此,他沒好氣地想著,現在看來他除了衝去樓上破門而入以外,似乎真的沒有什麼其他的方法了。但是,這實在是太沒有骨氣了,他豈能輕易地認輸!他絕不會這樣做!
然而,本以為這女人是要和她父親一起來坑他的。但是,剛才那個老奸巨猾的傢伙竟然來公司了,不但把這筆資金親手交到他老爸的手上,還提供了其他讓他們公司貸款的資料,而且還是超級優惠的方案。他真的已經完全不知道這對父女的葫蘆裡面在賣什麼膏藥了!
特別是,在那老頭要離開公司前,還特地私下詢問了他關於她的現況,一副像是對他們現在的生活狀況完全不知情的樣子,也看不出來是裝傻還是真心的,讓他不禁覺得自己果然還是資歷太淺了。
但是,這樣就讓他對他那個避不見面的妻子感到更加地好奇,因此,他確認了自己今天接下來的行程表後,決定等一下要再更早回去堵她…
2.
下午五點,她將寫了滿滿的數字和方程式的紙張整理堆疊在一起後,再放回到桌面上,伸伸懶腰,就對著桌上放置的木質相框裡的照片人影甜甜地笑了笑,「最近越來越早回來了,是公司的事情很順利,還是剛好相反呢?」
因為她確信他並不想見到她的關係,所以,她每天都小心地讓自己在他在家的時候不要離開這個房間。當然,她自己也知道這樣的做法並沒有太大的意義。只是,如果沒有看到她,他的心情可以比較愉快的話,那麼她就覺得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而且,早上她可以透過窗戶看到他出門時的身影,有時候晚上還可以隱約地聽到他在廚房餐桌吃飯時說話的聲音,這樣子就讓她覺得超級幸福了。雖然,她是有考慮過偷偷裝攝影機的,但那太侵人隱私了,而且如果被發現的話,他一定會很生氣的。所以,她只好作罷。
不過,這也沒關係。畢竟,現在這樣就已經很棒了,她已經超級滿足了,這種幸福的日子實在是過得太快了,一下子就已經過了快一個月了。
不過,一想到昨天他完全不出門的事,還是讓她感到有點措手不及,因為她完全沒有想過會出現這種沒有空檔的情況發生。畢竟,他平常上班,因此她總覺得他週末的時候大概會去和女友約會的,特別是他前兩個禮拜的週末也都是幾乎一整天不在家的狀況下,這個突發狀況的發生,害她昨天完全沒有進食,一直到今天早上他出門了之後,才趕緊下樓去找東西吃,讓她不禁想著她可能有需要在這間房裡存點糧食了。
雖然說,不要干擾彼此的說法似乎也沒有一定要這樣完全避不見面。但是,她自己知道,如果兩人真的見到面的話,他是一定不會給她好臉色看的,而不管他注意到她或者是根本地無視她,都讓她一樣地難受,那就還不如像這樣都不要見面好了,至少她還可以回憶那天晚上他雙眼直直地看著她的那個神情,想著想著,她的嘴角又浮上了幸福的笑意。
回過神來,一看到手機上顯示的時間,五點半了,「糟了,不快一點的話,說不一定等一下就會回來了。」他上個禮拜到家的時間是平均七點前後,而且有越來越早的情況,上個星期六他在晚上六點五十分就到家了,害她得要把餐盤整個端上來,一直拖到今天早上才一起拿下去。雖然說,星期六並不是上班日了,本來就比較難確定時間,但是,他如果這樣下去的話,那她可能就沒有辦法再這樣繼續將時間控制得很剛好了!
只是,不管怎麼樣,他每天都那麼早回家的這個事實,還是讓她感到心情極度地愉悅。因此,她再對著相片中的人影笑瞇瞇地說,「我先下去吃飯,等會兒再上來。」
這張相片中的影像是她弄到的唯一一張他露出了如同當年她看到的那個像太陽般的笑容的照片。而且,最重要的就是,不管她說了什麼,相片中的人永遠都會露出那太陽般的笑臉回應她。因此,這是她最重要的寶貝了!
她來到了樓下的廚房流理台的內側,打開冰箱挑選著食材。
由於她的消化道系統相當敏感的關係,所以,不能吃太油膩或者添加物太多的食物。因此,當初待在家裡的時候,在她的父母千叮嚀萬交代之下,她的食物一向是家裡廚子最大的難題,那就是要如何清淡又好吃的問題。只不過,其實她對食物並不是真的有那麼挑剔的關係,而且,只要一想到相處的時間也不太可能真的太長,所以,為了不要造成別人太大的困擾,特別是不要造成他的困擾,她主動地對這裡的幫傭劉媽說,她會自己處理自己的瑣事的。
劉媽非常地好相處,對她極度友善,而且經常會對她說些關於他的事情。所以,從住進來第一個禮拜開始,她總是在他不在家的時候,下樓和劉媽話家常。只不過,隨著他在家的時間越來越長的關係,現在她下樓的時間就相對性地變得越來越短了…
「下來吃飯了啊?」劉媽笑瞇瞇地和她打招呼。
「嗯。」她站在流理台的內側對劉媽露出笑容回應著,同時從冰箱裡拿出一顆蛋和幾把青菜。
「要我幫忙嗎?」劉媽親切地詢問著。
「不用了,我的調味比較特別一點,所以,您去忙其他的事吧,不用招呼我了。」她低著頭一邊切菜一邊回答,同時腦子裡面正思考著待會要怎麼處理比較好。
「是有多特別?」一個突如其來的聲音,讓她整個人瞬間僵住了。
「少爺,今天這麼早就回來了。」劉媽的聲音讓她忍不住抬起頭,看到他一身西裝筆挺、手上還拿著公事包,一臉挑釁地看著她。
今天也太早了吧!她全身僵硬,眼睛立刻求救地朝劉媽的方向看了過去。
還好最近這幾個禮拜培養的感情有奏效,劉媽隨即開口說,「少爺,晚餐想吃些什麼?」
他的眼神依舊盯著她看,一邊開口說著,「劉媽,不用了。既然我的妻子正在做飯,多做一個人的份量應該沒有什麼問題吧?」
對於他特地強調我的妻子的事情,她不知道該感到開心還是納悶,然而,她現在感受到的只有確定自己的臉是僵硬的,連手指都變得極度地冰冷。
「不方便嗎?」他露出了一抹笑容地看著她,一邊將公事包往桌上一放,一邊坐到椅子上。等劉媽的身影消失在廚房的可視範圍後,他稍微壓低了音量地說,「既然我們要維持夫妻關係的話,妳不要讓人有說閒話的空間。」
這一瞬間,她明白了。她突然有一種羞愧到想要找個地洞鑽進去的感覺,然而,雖然她本能地想要立刻衝回去自己樓上的房間,但是,不管怎麼樣,她都不會去做讓他感到困擾的事情,所以,她依舊留在原地不動。只是,她不可置信自己竟然會犯下這麼可笑的錯誤,為什麼她會沒有想到呢?就算再怎麼和周圍的人打好關係,夫妻之間連面都不見上一面會是一件多麼讓人感到奇怪的事情!她不禁有些懊惱地想著,難怪他會這樣一直提早回家的時間,原來為的就是不要讓人說閒話啊…
她不確定自己現在的真實情緒到底是什麼,但努力整理好自己的心情之後,她才連忙讓自己露出笑臉地看向他,然後同樣壓低音量地開口說,「那個…我的手藝不太好,不如請劉媽幫你做,如何?」
「那妳本來打算煮給誰吃?」他一臉不以為然地問道。
「我啊。」
「那就好了,沒道理妳能吃,我不能吃的。」他伸手往她手的方向一指,接著說,「繼續啊!同樣的東西弄兩份應該沒有難度吧?」隨即,他又露出了一個玩味的笑容說著,「還是妳偷藏了什麼好東西,只有一份不想分人?」
她有一種極度錯愕的感覺,心裡有些茫然地想著,這人…是這種個性的啊!接著,連忙轉身打開冰箱,她抿著雙唇、眉頭微皺,有些無奈地開口說,「我…要做炒蛋,你想要幾顆蛋?」同時有點沮喪地在心裡抱怨著,她的手藝真的不好啊!
「兩顆好了。」
她回頭看了他一眼,他正一派輕鬆地看著她,讓她只能夠尷尬地笑了笑,應了一聲,「好。」然後,從冰箱再拿兩顆蛋出來。
在她僵硬地打蛋的時候,他的眼睛一直盯著她看,這讓她尷尬到覺得自己應該沒有辦法順利地完成這頓飯菜的感覺。為了要化解這份尷尬,她只好隨便找點話題來說,「你最近很早下班啊?」只是,一開口她就知道自己說了蠢話,畢竟他剛才就已經說因為夫妻平常都沒有見面太奇怪的關係,為了避嫌才會提早回來的。
然而,他卻很平常的回應,「嗯。」沒有皺眉、也沒有諷刺的態度,讓她幾乎要看呆了。
但是,一回神,她就知道不妙了,她的蛋…黑掉了….
她尷尬地將有一點焦黑的炒蛋裝盤了之後,才僵硬地露出笑臉對他說,「果然…還是請劉媽幫你再做一份好了…」
看著這盤咖啡色偏黑色的炒蛋,他的心情也是相當地複雜。如果是平時的話,他肯定是不會吃的。但是,現在一整個就覺得這個女人是故意在整他的樣子,如果他真的不吃的話,那不就像是慘敗了嗎?
眼神閃過她放在另一個盤子裡面的炒蛋,看起來似乎就顯得比較接近金色。他立刻感覺到這女人果然是故意的,他按耐住心中的不爽,不漏聲色地開口說,「不用了,就吃這個。」
她的臉色看起來帶著約略地不安,好像還想要說些什麼,但是,她卻什麼話都沒有說出口。
「沒了嗎?妳晚餐就吃這樣?」太少了吧!他無法掩飾驚訝地詢問。
「ㄜ…還有一個蔬菜湯…」她小聲地回答著,然後再慢吞吞地將放在一旁的鍋子往瓦斯爐上面一放。
還沒煮啊!他唯一能夠掩飾自己心中驚訝的方式只剩下面無表情了,無法克制自己地用著戒備的眼神盯著她手上的動作。
本來就沒有廚藝可言的她,在他的注視之下,更是動作遲緩到不行。她幾乎都不知道所謂的蔬菜湯應該要怎麼煮了!雖然說,因為是自己要吃的關係,她本來也就只有參考食譜後就隨意創作了,但是,現在是要做給他吃的!她突然之間忍不住對眼前的這個男人產生了一股些微的怨懟情緒,為什麼要故意讓劉媽離開…
將煮好的湯裝到湯碗中後,她朝著他的方向看了過去,抿了一下雙唇之後,還是用著很小聲的音量說著,「不然,我幫你泡一壺茶好了。」至少…泡茶的話她不太會出錯。
他定定地看了她約一秒鐘之後,將手往她的方向伸過去說,「拿過來吧!」他絕對不會認輸的!
將他今天的晚餐擺放在餐桌上之後,咖啡色偏黑色的炒蛋,和一碗略為濃稠的綠色蔬菜湯,他長這麼大還真沒有吃過這樣的食物,看來只有白飯是正常的。拿起筷子,正要夾起盤子裡面的炒蛋時,發現她還站在流理台的前方,雙眼直直地盯著他的手。
靠!不會真的下毒了吧!他心中忍不住大聲地抱怨著,但仍忍不住開口問,「妳還站在那裡幹嘛?」
她這才一副回過神的樣子,對他露出了略為尷尬的笑容後,低頭從身後的櫃子下方拉出了一張椅子,就在流理台的前方坐了下來。
他的錯愕已經到了難以形容的程度了,現在是怎樣?不想靠近他一公尺內的意思嗎?他真的是從小到大從來沒有碰過女人這樣對他的,她如果真的那麼不想靠近他,到底幹嘛要嫁給他啊?
他用一種相當冰冷的眼神看向她,然後,冷冷地開口說,「妳為什麼坐那裡?」
她正低頭喝了一口蔬菜湯時,一聽到他的問話,連忙抬頭看向他,一臉受到驚嚇的樣子,「我?坐?那裡?…喔!」好不容易她總算反應了過來後,她的嘴角才不自覺地向上微揚地說,「這樣…等一下吃完就可以直接洗碗,不用走來走去了。」
他有些目瞪口呆地看著她,沒想到會聽到一個這麼務實的答案,因此,他只好微微地點了下頭,應了一句,「這樣啊…」然後,就將手中筷子夾著的炒蛋往嘴裡送。
吃了一口後,他心裡不禁想著,大概是因為外觀實在是太恐怖的關係,吃到嘴裡倒是正常味道,雖然是有一點點的焦味、再加上極其些微的鹹味,但是還是比想像中的好吃多了。視線不經意往前一看,就發現她的雙眼正直直地盯著他看,但當四目一交集,她立刻別開了視線,低頭用筷子將她盤子裡面的炒蛋送入口中。
對於她的這個詭異的舉動,他心裡不禁想著,她應該不至於真的要毒殺他吧!他等一下是不是有需要去醫院檢查一下?
3.
他吃下去了!而且還沒有露出嫌惡的表情!她在心裡面開心地大喊著。低頭將炒蛋送入自己的口中的同時,她幾乎快掩飾不了那個想要跳起來的喜悅心情。雖然,她知道這些食物絕對稱不上美味,但是,她還是好開心,這樣算是同桌吃飯了吧!這是第一次和他一起吃飯的時候周圍沒有其他人,這麼幸福實在是太不真實了!
「妳父親今天有到我們公司來…」他沒有太多情感的聲音把她的思緒拉回現實,當她往他看過去的時候,他正端起那碗蔬菜湯喝著,同時將視線放到她的臉上。
「…是嗎?」她幾乎無法抑制住心中那股彷彿瞬間跌落谷低般的失望情緒,但還是讓自己臉上帶著笑容,隨口說著,「他去做什麼啊?」
「來簽訂投資的合約,」他的語氣聽不出來有任何的情緒,接著說著,「他說下個月會辦一場宴會,要我和妳一起出席。」說完後,他的眼神直直地盯著她看,「妳知道這件事嗎?」
她搖了搖頭,這種事情她一向不太在意的,而且,住到這裡之後,只要和媽咪一聯絡就要嘮嘮叨叨的,所以,她幾乎不太接她家裡的來電。但這還是讓她感到有一點懊惱,她果然還是搞砸了,想不到爹地竟然會去打擾他。幹嘛不要爽快地就將錢交給他就好了呢?這個念頭讓她不自覺地皺起眉頭。
看到她皺眉的樣子,讓他的眉頭也不禁跟著皺了起來,一股無名的怒火瞬間就又冒了出來。但是,他還是保持語氣中的冷靜繼續說,「我已經答應了,所以,到時候妳必須要和我一起出席。」他的態度相當強硬,不容許任何的反駁。
他的這個語氣讓她瞪大眼睛看了他好一會兒之後,才找回語言能力,一邊點了下頭一邊說,「知道了…」然後,再低頭默默地吃自己盤子裡面的食物。
看到她溫順的回應之後,他心中的怒氣奇妙地消散了不少,本來他心裡還想著如果她又找一堆藉口的話,他應該要怎麼應對才好的問題。不過,仔細想想那是她家辦的宴會,她實在是沒什麼理由不去的,只是,她似乎真的和娘家那邊沒什麼聯絡的樣子,他不禁想著,看來她應該確實是因為那個什麼憧憬的對象和家裡鬧得不太愉快的樣子…
他將蔬菜湯一口飲盡之後,放下碗的同時,用著有一點嚴肅的表情看著她說,「現在這個樣子任誰都不會覺得我和妳的夫妻關係沒有問題的,所以,我認為每天至少要有一餐必須要一起吃。」看到她因為他的話語而抬起頭來看向他後,他才接著說,「稍微認識一下彼此。」
認識彼此?她不禁吞了一口水,她應該要因為這個意外的結果好好地向她爹地道謝嗎?認識彼此?這十年來,從她對他的觀察裡,她幾乎可以知道他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她對他的外在表現幾乎無所不知,但是,卻始終沒有機會真的和他如此近距離的接觸,現在,他每天都要和她一起吃飯耶!
看著她神情不定的樣子,他真的沒辦法猜出這個女人是在想些什麼,然而,因為沒有得到直接的回應,他只能繼續像是自說自話一樣地開口說,「早餐的話,有一點太趕,而且妳早上好像都很晚起來的樣子。至於午餐要我趕回來吃太麻煩了,所以,就晚餐吧。」
她一聽心裡忍不住反駁著,她每天早上五點就起床了,在樓上聽著他吃早餐的聲音,然後再從落地窗看著他的車子開出去…但是,現在似乎不適合去澄清這種事情。最重要的果然還是,每天一起吃晚餐!她一定要請劉媽每天都準備他愛吃的東西。她的思緒依舊如同飛翔中的羽毛一般、輕飄飄的,腦海中不斷地想著明天要請劉媽替他準備什麼樣的晚餐了。
「我聽妳父親說,妳因為腸道的問題,在調味上面需要特別的處理,」他的話語再度將她的思緒拉了回來,正打算開口接話的時候,就聽到他接著說,「所以,如果妳的食物都要自己做的話,那我就和妳吃一樣的吧!記得每天晚上多準備一份!」他說完就站了起來,當她張目結舌地不知該如何應對的時候,他又說,「對了,我可能沒有辦法每天都這麼早回來,所以,明天七點再開飯,可以吧?」
愣愣地看著他,她只能僵硬地點了一下頭。
看了她一眼後,他將放在餐桌上的公事包拿到手上,同時說了一句,「調味特別我可以理解,但是,還是希望妳可以稍微注重一下食物的外觀。」說完後,就轉身往他的房間方向走了過去。
她的視線一直停留在他的背影上面,直到房門關了起來的那一瞬間。她才愣愣地將視線轉回到剛才他坐著的位置上面。
閉上眼睛一會兒後才又睜了開來,她還是有一點分不清楚現在到底是現實還是虛幻。
默默著將她手上端著的湯喝掉後,她開始思考著。她猜不透他的想法,他是認真地想要這樣每天吃她做的晚餐嗎?如果她請劉媽幫他準備晚餐的話,那麼,是不是就會變成要劉媽做出和她做得一樣差勁的食物?可是…畢竟食材是經過挑選的,調味也是依照比例放置的,所以,吃了應該是不會讓身體不適的,特別是在她都沒事的狀況下,但是…
她一邊繼續思考著,一邊無聲地走到他剛才坐的位置前方,看到那個已經空掉的盤子和湯碗。
她的嘴角完全無法克制地往上揚了起來,「全部都吃完了。」果然還是開心到不行!她喜孜孜地將空的餐盤端了起來,走回流理台前,心情極度愉悅地清洗碗盤。
泡了一壺茶,和自己的馬克杯一起放到托盤上面之後,她的視線朝了他房間的門口看過去,笑瞇瞇地小聲地說了一句晚安後,接著,就輕快地踏著腳步往螺旋梯走了上去。
4.
晚上九點,他上半身穿著T恤、下半身套著居家褲,從房裡的浴室走了出來。他住的這間主臥房是這個家裡面最大的一間房間,主結構是由一大一小的隔間所組成,此外裡面還有衛浴間和更衣間。小間的隔間是書房,而大間的隔間則是放了一個雙人床,床前則有一組視聽設備,門邊還有沙發。
走進書房裡,坐到書桌前,看著桌上電腦裡面顯示的資訊,今天和那個老奸巨猾的傢伙簽訂了這紙合約後,至少他老爸之前投資失敗所造成的最大虧損漏洞現在是可以暫時補起來了。但是,除了這個明顯的問題以外,他總覺得還有其他的未爆彈,畢竟要建立一間公司可能不容易,但是,要擊倒一間公司卻可以是在一夕之間達成的。但是事情也不可能是一朝一夕就發生的,一定是經年累月的問題,如果沒有辦法找出來的話,那麼,就算將這個漏洞填起來,也可以很肯定地知道,一定會有其他的漏洞接二連三地跑出來的。
他有一點茫然地看著這些顯示在電腦螢幕上被數位化的報表資料,肚子很明顯地浮現了一股飢餓的感覺。果然那種份量對一個成年男人來說,真的是太少了。
他起身走出房門,從他房間門口可以清楚地看到廚房和螺旋梯的狀況,然而,現在才晚上九點,這棟房子竟然像是半夜十二點一樣,安靜無聲。這個時間劉媽通常已經回到接連在主屋旁的那間屋子裡面。而且,這棟別墅位置本來就比較偏僻,占地又大的狀況下,現在彷彿就只有他和他那無聲無息的妻子…
他站在廚房流理台前,倒了一杯開水後,視線不自覺地往螺旋梯的上方看了過去。他不禁納悶地想著,真的是無聲無息,這女人為什麼可以這樣明明就待在樓上卻一點都不發出聲音呢?
這一瞬間,他的腦海中突然間閃過了她笑瞇瞇的笑臉。他不禁楞了一下,眉頭微微地皺了一下,略為惱怒地將手中的白開水一口飲盡後,打開水龍頭沖水的同時,她用手煽著那滿臉通紅的臉蛋的畫面又閃過他的腦中。
不對勁,他感到相當不對勁,將玻璃杯放回架子上後,先將手撐在自己皺眉的額頭上,對自己的反應感到極度地陌生。
他現在是怎樣,是對那個女人產生了興趣嗎?怎麼可能,雖然說是長得還不錯,但是,絕對稱不上是什麼絕世美女。這種程度的女人,不是他自誇,他見多了。再說,他有過的女友各個都是美女,她最多就是眼睛比較漂亮而已…他怎麼可能對她?別開玩笑了!
然而,當他走回自己的房間後,那女人的身影還是一個不留神地就突然出現在他腦海中,讓他感到越來越焦躁不安了起來。他坐到床上想讓自己冷靜一下,他思考著,大概是因為這個女人不把他放在眼裡的關係,所以他因為自尊心受到挑戰的關係才會有這樣的反應的吧!
只是,一想到那個女人一副不想和他有所接觸的態度,再看看自己現在的這個樣子,就覺得真的是太可笑。他不禁想著,難怪會有人說男人就是犯賤,得不到才更想要!他自嘲地笑了一下後,眼睛不自覺地瞪向房門看了一眼。接著,他便皺著眉地起身走到更衣間隨手拿了一件西裝外套套上,再將錢包和鑰匙放入口袋之中後,就走出房間,然後,直直地朝大門的方向走去。
5.
她上樓之後,臉上始終掛著笑意地將自己的頭埋到抱枕裡面在床上滾來滾去。只要她一想到今天晚餐時他的身影和說的話語,哇!每天一起吃飯!
她幾乎被這個念頭沖昏頭,整個人飄飄然地,可以這樣每天正對面地看到他。太幸福了,真的太開心了。她興奮地想要跳起來,可是,又怕發出太大的聲響會打擾到他休息。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抬起頭來看向桌上的照片,臉上滿是甜蜜的笑容,輕聲地對著相片中的人影說著,「你明天會想要吃什麼呢?」她腦海中浮現著各式各樣她所知道他比較喜歡吃的食物。但是,只要一想到自己的手藝,她的眉頭還是不自覺地微微皺了起來,「果然,我還是去查一下正確的做法比較好…」
突然間,在寂靜的空間中,主屋大門關上的聲響把她的思緒拉了回來。因為她每天都在觀察他的一舉一動的關係,現在對於樓下的各種聲響都相當地敏感。她心裡第一個想法就是,他明明就已經回來了,為什麼還會有大門關上的聲音?她忍住想下樓察看的衝動,反射性地站起身往落地窗外看過去,落地窗的視野正好可以看到別墅大門的方向,因此,平時她早上都是在這裡目送他出門的。
這時候,一台銀灰色的轎車背影通過了大門,而她對那台車的背影太熟悉了。這是她這個月來幾乎每天早晨都看著的車子背影,她愣愣地呆站在落地窗前。不知不覺間,一道溫熱的液體滑過了她的臉龐。
不知過了多久之後,她才有些麻木地伸手將臉上的淚痕擦去,然後,自嘲地笑了一下,心想著這個時間會有什麼事呢?公事?「不太可能…」那就是私事了…
一想到自己剛才還興奮到不行,她就覺得自己真的是蠢斃了。他和他的那個美艷女友並肩走在一起的畫面浮上了她的腦海中,她靠著床邊跪坐到地板上面,頭抬起來呆呆地看著落地窗上反射的天花板上燈座的影子,自言自語地喃喃說著,「還真以為他想看到妳,也不想想自己長得什麼樣子…」一股想放聲大哭的感覺湧上了她的心中,但是,隨即她又自嘲著想著,哭又能改變什麼呢?
而且,讓他不愉快是她最不願意做的事情,她自己也對他說過,他可以隨時去找他的女友的,她絕對不會干涉他的。…也對,這幾個禮拜,他每天都那麼早回來,沒有出去,就是為了要對她說這些事啊!
「真的是太委屈他了…」她轉頭將視線看向桌上照片的人影,神色黯然地輕聲說,「對不起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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